Tuesday, August 22, 2017

MASTER AND SWORD (3)


  • 撰於2010年9-10月,原始文章連結
  • 2016年抓來印了幾本無料贈給一代同好,重新整理了部份內容,名詞全部中譯,使之較易閱讀
  • AC一代衍生文
  • 自創角色
  • 女裝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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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5,
BEIRUT



哈桑*啊,他差一點就要把鼻水抹上天外飛來的被毯,而這條布褥在晨光隙入頃刻,變身為鑲繡幾何白紋的黑色麻袍──宣宣宣宣宣宣教長的長袍……為為為為為什麼蓋在他身上!?

米色暖意洋溢晨街斗室,映入眼簾的兩名阿薩辛各占一隅;白袍者扭頸旋肩、掐活遍身關節,穩練地為新的一天進行熱身;黑袍者──身上那件是穆斯林細麻袍──甫從街集折返,懸肩布袱的捶地聲悶實,比昨日更飽滿。巴索雙目惺忪未褪,抬拳揉了揉眼,聽到草紙聲啪沙啪沙,待收手重新對焦發現鼻前端著一口橄欖色烤餅,塗抹香濕炙潤的羊奶乾酪。

抬眼與黑巾內略削的肅容對視,巴索猶在被毯事件中尚未清醒,乾縮的下唇對不到上唇。

碎礫般的聲音,「這份你的,拿去。」

年輕戰士嚇得忘了道謝,畢恭畢敬挪開腿上宣教袍,含糊啃了一口。好熱好鹹,好像兩百年沒吃過這麼豐盛的早餐,往昔聯絡處還在、大夥只要倦了餓了,那個銀髮灰鬍的前管區長總是有辦法,失去據點這二十天來盤纏即將耗盡,今晨餅餚就像他的聖餐,每一口都分享神性的甘甜。

雖然這對黑色宣教長來說只是例行公事。身兼耶路撒冷管區長,必須有褓抱提攜每名歸子的胸襟──包括破曉至今未曾正視自己一眼的白鷲,「阿泰爾,你的。」往牆角送上另一份烤餅切片。

弓步舒筋的阿薩辛接過,不看馬利克也不看早餐,甩動的左肘沒有停,右手執餅繞過嘴邊撕扯一口、再撕一口,滿滿的不情願像是隨時都會把食物拋在地上──但暴殄天物是犯教規的。

卡在嫌隙中的在地人不禁懷疑這兩人真的算救兵嗎?馬西亞夫裡頤養天年的長老會不會犯癡呆?該死、有夠濃,這奶酪這芝麻怎麼可以這麼香……

沿街婦女趕忙在午前燻製家人整日便餐,中產階級區林立庶饈裨販,朝市裡有看不完的漁獲與鯔鯗;撲鼻炊腥考驗年輕阿薩辛的飢腸轆轆,如今身後一對外援等同衣食父母,不必再催眠乾燥薄脆的裹腹物浸個生水後就能成為夾滿魚肉的麵餅,輕階刺客無意識舔了舔沾了脂味的嘴,一番垂涎的願景讓他暢然釋懷。

三人接近一間懸鴇鳥白旗的商行,門口封鎖,貼了張褪黃的暫時休業佈告。據巴索所言、弟兄已趁寺前禮拜街上人稀的空檔溜進去查探,房舍內空無一人,也未留線索判斷店主下落;馬利克追問屋內是否尚有留下貴重物資、或民證地契之類,問得年輕阿薩辛毫無頭緒,財產和屋主動向之間究竟何干?

宣教長仰首長吁一道「一群人辦事不力」的鼻息、蹙得輕階刺客心慌,聽在耳裡的白色領導者接話,「如果塔歐沒帶走這些財物,就代表他還有希望回來。」

原來如此!他…他忘了和弟兄確認這點。

「如果不能確定,現在就進去再看看。」阿泰爾準備繞進防火巷,「巴索,你負責把風。」

灰兜阿薩辛接命,開始左顧右盼,眼角掃到黑袍前輩時、才疑惑前任刺客大師何以沒有下指令給身後的宣教長。

耶路撒冷管區長趁空和巴索諮詢不少貝魯特內的人事,包括艾里哈,年輕刺客這才發現馬利克算得上十分健談,但從不做沒建設性的討論,應對起來總覺咄咄逼人吃力非常。倘使薩汀管區長回不來──他無意冒犯卻也冀望繼任者能夠…至少…稍微地…比這勾鼻方面鎖眉抿唇的高拔青年再可親一點。

「昨天在艾里哈家其實另有探到一些風聲,不過可能…和任務無關。」話都聊開了,巴索認為現在是表明的良機。

頎碩的黑色青年單手扣胸,斜睨右側灰帽成員,「只要是貝魯特內的事,但說無妨。」

「艾里哈有奇怪的癖好,穆斯林家族有閨房不稀奇對吧,但他非常重視那些…你知道閨房都是給女人小孩進出用。」

「嗯,」馬利克抬眉,「你溜進他的閨房?」難得不是責備而是興味。

巴索露出歉笑,「吶…欸,這是弟兄們的功勞,每個人輪流混進去摸了好幾天才熟透他家的構造,所以閨房嘛免不了被探的。」

「繼續。」

「我們竊聽薩霍爾庭園衛隊的聊天,你猜怎麼著?他們都管艾里哈的閨房叫作『貝魯特裡的所多瑪*』。」

「裡面有流出什麼淫邪的傳言?」馬利克知道巴索所言的「所多瑪」意指舊約聖經記載的罪惡之都。

「法蘭西賊兵都怎麼稱呼這種人…我想想,喔對,『Gal*』,那邊流行這麼說,然後那些衛兵也學起來,管某個人叫做Gal,我們竊聽老半天才知道,他們說的什麼Gal代稱的是艾里哈本人,大概怕被本人知道吧。」

沒什麼考得倒博學的宣教長,「你指同性戀傾向?閨房裡放的是玩童*?」

越講越來勁的年輕人俯掌,「是,就是!喔阿拉!我不信你,但請把艾里哈拖到哲罕南*燒個精光吧。」

「這件事只要傳出去,自然有法律制裁他。」馬利克知道伊斯蘭眾國已有雞姦法對治同性的性行為。

「啊,法律嘛,先說個抱歉,」提出反對意見之前,年輕後輩都會先禮後倨,「那是拿來對付平民百姓的,艾里哈自然是個例外,而且他給那些玩童穿上女裝,猜得出實情的人…我看不多。」

「但你看到了吧,他的閨房。」

巴索做一個誇張的驚歔,「噢嗯,事實上房裡有人,而且窗簾幾乎是闔上的,我從隔牆觀察而已,要是摸進去裡面的人一定會發現,所以這是底限了。」

「你最後還是被發現,否則阿泰爾不會有機會找到你。」

沉痛!跟這人聊天真苦。「反正呢真相我也差不多也略知一二,那閨房除了艾里哈以外,我聽到他和一個男人講話…那根本算不上玩童,是成年男人的聲音,講的是法蘭克話。」

也許是薩拉丁攻城後留下的俘虜…正當馬利克意圖續問巴索是否通曉法蘭克話,阿泰爾大步跨出巷口、右手從背部紮實按住巴索左肩──白衣刺客平常就缺乏表情的面色此時更加凝重。

灰色阿薩辛猛然回頭、看到一雙在自己額前銳利的視線,「哼?阿泰…」「巴索,你說過塔歐早就逃出貝魯特。」

「是、你看到…」「他死了。」



Hassan 哈桑:1050s-1124,全名Hassan-i Sabbah,伊斯蘭中Nizari派的異端組織,公認是刺客組織的起源。
Sodom 所多瑪:依《舊約聖經》記載,是一個耽溺男色而淫亂的城市,位於死海的東南方,今已覆沒水底。
Gal:意同英文的Gay,語源來自12世紀的古法語。
Bacchá 玩童:波斯文,原意是年輕男童或幼犢,實為出售男童或奴隸給權貴男性進行賣淫,現今中亞如阿富汗仍有此俗。
Jahannam 哲罕南:伊斯蘭教中的地獄,裡面充滿永遠不熄滅的火焰。



​宣教長堅持要隨進塔歐家探勘異象,白色首領則對陳述失準的巴索產生不信任、要求年輕阿薩辛必須隨他一同行動,於是他們花至少五分鐘在爭論「究竟誰把風誰進屋」,最後得到的結論是放棄把風、三人一起進去。

站在防火巷透望三層樓高的窗前眺台,青藍的穹色僅一抹隙縫覷進陡實牆面,巴索諱言獨臂的馬利克該怎麼爬牆?但首領方才接下隨身行囊、便先行機敏蹤上黃磚,雙手輕送就把脩長的白色形影推進植滿盆飾的窄窗,極佳效率似乎另有一番隱喻:如果進不來,就給我站外頭乖乖把風。

巴索躊躇,但囿於自己被前鋒質疑、他必須比後方獨臂的青年先行爬窗,他照做,鑽進被撬開的格牖,站在陰影中擔心瞰望墊後又殘缺的阿薩辛── 一襲黑影移向視線左方十餘步,走到巷底轉身,疾步掀腳踩上斜前的直牆,一騰就牢抓一竿之高的鑲土木樑,趾前嵌進黃磚向外駁落的梯隙,這時巴索和黑色青年立足只有兩身落差,年輕者瞠目露出激賞神色、伸手想拉馬利克一把。

下方黑蝠找到其他的立足點,先左後右腳分別踩穩,把上身撐到更高水平,甚至還有餘裕鬆爪翻掌,對頭上助手擺一個「不需要你幫忙」的手勢;不禁覺得掃興的晚輩右肩感到拉力,原來是阿泰爾不耐煩催他進房探查,一副不關心的姿態。

獨臂宣教長真的進得來,真是不可思議,攀窗那刻最困難的單手引體向上對他來說好像家常便飯──是了,身兼耶路撒冷管區長,每日都要從聯絡處天井進進出出…「…弟兄所為。巴索,你怎麼解釋。」寒冷工整的咬音一字一字穿進腦門,巴索才會意白色首領正在審問自己。

「啊,呃,那個,」其實前半都沒聽入耳、糟糟糟糕,「我是確實不知道,這幾天我都負責在富人區調查…」總之極力撇清再說。

抬手掩窗的黑影接話,「屍體呢?我們應該先判斷塔歐死了多久,自救會若是輪流集會,也許巴索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他銜住袍緣搧去沾附的枯葉黃塵。

「死了三天左右。」阿泰爾鐵臉回應,掉身走出倉門。

兩人跟隨踩下木梯,一股惡味隨階台越低越濃重,昏暗中樓角有細影躁擾,待辨清之前蒼蠅蚊蚋的細鳴就先入耳。古董商頹靠牆角曲膝側臥,浮腫難辨的頭部與軀幹間浸一地櫸板敗黑的鏽色,膝上高度的土牆濺染黑漬潑灑淋流,顯見他是跪坐在牆邊遭人割斷頸喉致死。男屍吻鼻泊流早乾涸的血紅凝汙,紫唇撬掀露出黃齙,仔細看清膿泡中的齒列鑲了半排金牙,這便是屍首確為塔歐的證據。

馬利克在遺體前閉目頓默五秒左右,像一種儀式;巴索並不害怕,但仍揪起灰帽掩鼻阻隔酸腥的腐肉味。

「這個人出血過多致死,如果這降低他腐爛的速度,現在這種情況多半死了超過三天。」側站的白袍者道出判斷。

黑袍者掀下頭巾披上左肩,趨前蹲伏,「失禮了。」拿出一把投箭翻檢屍首頸部核對劍傷,爾後查看突出的眼窩、角膜已糜漫灰濁,再觀察臂膀屍綠輻散與軀體發泡膨脹的程度,「兩天以上…確實是三天左右,也是一刀致死沒錯,但這能夠證明是弟兄所為嗎?」

「舉城上下只有阿薩辛想追殺他。」

連巴索都開始相信這是同伴下的手,「三天…是三天的話…三天前是我最近一次和弟兄集會。」

「塔歐做了什麼事讓弟兄們非殺不可?究竟什麼定了他的罪?」宣教長起身,恢復肅穆語氣,如果說城裡有誰對濫殺無辜最感不滿,一定會是馬利克。

「洩密。」阿泰爾冷道,卻也不滿意這結論,「但這人死了就代表我們沒機會親口質詢他。如果自救會沒問出讓我滿意的結論,他就等於是白送命。」

兩名前輩洪惟切峻的論談迫年輕刺客聽得心寒,其他弟兄可千萬不能教他們失望才好。





右前阿泰爾、左後馬利克,饒是舉城最值得倚賴的陣列,夾在中央的巴索卻心惶惶。

是誰?會自作主張襲擊塔歐,甚至在內細歸城消息傳開之前就取他性命?年輕阿薩辛只想到召立自救會的成員──鄂比和他的數名羽黨。於是順理成章,巴索先領兩名外援至今日輪流集散點會見其他弟兄,當日集會者僅兩名先聞塔歐歸城的風聲,其一知道對方已遭組織處決──割喉傷確實是組織所為。

假使外援抵城再慢個一日,這場集會將演變為自救會策劃攻陷薩霍爾宅邸的前哨,此為大事,照例應經過馬西亞夫本部同意才能執行,但三週以來自救會多的是理由專斷孤行。阿泰爾要求轉讓授權給外援進行決議,連刺七名聖殿騎士已洗刷死亡天使在所羅門聖殿播傳的污名,加上耶路撒冷管區長前來支援,其餘阿薩辛振臂高呼尚且不及、又何起非議?

令人訝異是鄂比年資在貝魯特內僅次管區長,職階卻不及杰阿,杰阿離城後其職自然就落在他肩上;這名領導自救會的成員已居留貝魯特數年,身份早有表裡,晝表為管理圖冊的庶民,夜裡成匿行藏跡的阿薩辛。藏身處稱不上藏身處,外頭看來竟只是一間自營又門可羅雀的書鋪,兼辦代寫謄信或抄錄經約等文書雜務──這其實也是管區長的長項、教人不由得納悶為何貝魯特管區長職階輪不到他,管區長多飽經世故,也都由如鄂比文階為「拉菲克」的學者擔任;阿薩辛組織依其信條顯見是重武輕文,文階裡只有「黛以」也就是宣教長、得以與高階刺客平起平坐。

什麼樣的人會棄武轉文?有像亞克管區長的單目、耶路撒冷管區長的獨臂、抑或志在清修玩物的大馬士革管區長;馬利克年僅二十六便兼職宣教與管區長則為鮮例,即便從文、得到的禮遇並不比刺客來得少。除了阿穆林與阿泰爾,幾乎所有成員都改稱馬利克的職階、如同其他管區長,諱以本名喚之。

巴索認得這間書鋪,也闡明鄂比從不假居所替代集散點、或夥同成員進屋商議,小心駛得萬年船,一切為的是保住他們身為阿薩辛的秘密。但現在阿泰爾無論如何需要和鄂比當面洽談,年輕刺客先行鑽入店舖狹廊,領出一名碘色灰髮、約四十歲上下的縱紋玄袍男性,左無名指截斷足判他曾任刺客職位,而細察發現右足略跛、或許是他從文的主因。

「向兩位介紹,這位前輩是鄂比。」巴索擔責導引雙方,「這位是刺客大人阿泰爾,這位是宣教長馬利克。」

兩名同齡青年尊呼前輩職階,「願您心寧平和,拉菲克。」白袍者並足頷首、黑袍者抬手扣胸,各有各的禮儀習慣。

「希望兩位會為我們帶來真正的平和。」易裝為平民的年長者回應,神態昂藏,眉間刻留的皴理凜然。

年輕領袖斷然切入訴求。「如果此處不便、請您立即安排我們會談的地點。」

「哼,」年長者壓眉險笑,「來者是客,我何有不便。」循之垂眉下一雙瞳黑隼目掃向巴索。

……!年輕人寒顫,明白長者喻意,「向兩位抱歉,我另有要務待辦,那…要見我的話照舊到昨天下榻處即可。」說畢匆忙一揖轉身離去。

鄂比目送,接著側身讓道給兩名青年,「裡面請。」

兩名外地客各自起疑,白袍者以為鄂比命令職守貝魯特的阿薩辛止步、也許不包括從外地來訪的要員。

暗沉店面內部別有洞天,二樓倉室挑高可容雙竿,穹簷銜樑處開鑿數扇欄窗供採照,四垂波斯繡毯染光點綴;整屋以灰石切砌、形似堡壘,環牆書架聳立約十二腳高,輔有木梯取書,另搭扶階可通往架在壁上的內樓,閣裡置滿器樂古物。

阿泰爾正凝眉瞵視閣間是否有異,身後的馬利克左瞻右望、倒看得有點出神。

「不算什麼迎客的好地方,請隨意就坐。」屋主談風硬朗,曠室石牆將辭言繞得更響。

年輕首領也沒和他客氣,瞄準紅蕨絨毯上一席空位便掀裙坐了下去;黑袍青年卸巾懸手扣胸,緩步繞行書櫃彷如巡禮,「在我看過的書宬中,這裡算是非常齊全,無論採光還是建材…很講究,堪稱惜書人的樂園。」

長者掀梯攀踩取書,「過獎。這建物老朽、本身不該是書齋。」該地習俗不以茶點奉客、是承自伊斯蘭勤儉的精神教義。

阿泰爾覺得正事要緊,「貝魯特聯絡處剩下的書藏是否有一部份遷來這裡?」話語既出即遭身旁青年白眼。

「沒錯。但我想你該問、這裡有沒有派得上用場的資料。」鄂比不諱指正新來的領導人,抱出數卷紙籍,馬利克守在斜梯右側主動款接,前者挑額瞥見黑袍青年左肩空虛,刻意利辭,「別光讓獨手的來幫忙。」

……一言刺得席地青年如坐針氈,半跪起身、若無其損接道,「派不派得上用場,也許要看過了才知道。」走到斜梯左側,透過梯隙發現對面一張臉又在瞇眼抬眉低眄,很不是滋味。

「若兩位有意慢讀慢看,剩下庫存足讓你們翻上兩天兩夜。」上方傳遞三卷古籍,卻不是交給領導新人,馬利克單手滿載,返向紋毯平放書典。「可以了,讓這位來拿就好,那些書你先過目。」長者明示,顯然更善待背後的黑袍青年。

是因為他沒及時稱讚這間書房嗎?阿泰爾暗忖、認命扛下一連十來本厚典,部份皮封抄有書名《醫典*》、《旋律的組成*》、《安大路西亞*努白*》、《無邏輯的哲學家*》、……也許這些確實來自聯絡處,不過現在不是翻這些的時候……思已至此才後悔自己剛才要求全數過目的發言、又不好再收令作罷。

年輕使者來回運個三趟以後,鄂比澈響的嗓音才撤役,「還需要再多麼?」

……「不用,這樣夠了。」虧苦青年漠道,一點不想回頭看馬利克正用什麼驕逞的眼神睞他。



The Book of Healing 醫典:由塔吉客(Tajik)人、阿拉伯學者Avicenna(980-1037)所著。
On the composition of melodies 旋律的組成:阿拉伯穆斯林學者Al-Kindi(801-873)所著。
Andalucia 安大路西亞:位於西班牙境內,西元8至15世紀都有穆斯林介入統治。
Nubah 努白:阿拉伯文原意為「按順序進行」,是為一種聲器樂的套曲形式。
The Incoherence of the Philosophers,波斯裔穆斯林學者Al-Ghazali(1059-1111)所著。



黑袍青年開卷快速翻閱,大概猜得出此建物歷史悠長:鄂比的書舍早存在百年以前,傳自西元一一一○年十字軍拿下貝魯特,原先屬伊斯蘭清真寺待銷毀,因為充作庫房得以倖存,並在數年前改建成今日的藏書室。

說來諷刺,耶路撒冷王國十字兵誓言消滅異教,焚書拆屋屠城樣樣來,四年前薩拉丁收復疆土,卻開容野蠻的基督拓荒客繼續前來聖地向耶蘇禱告──愚信的教徒容不得與異教邪民共居,多半還是搬個精光,但這並未大幅改變貝魯特地緣上森羅萬象的地中海文化。

白色青年環胸倚樓,「請和我們談談有關塔歐的事。」,對他來說不直詰「為什麼殺死塔歐」已經是最婉曲的問法。

屋主並未暫停動作,逕行登階進入內廂,「他是個可哀的小人,捲入時代洪流,不得不湮滅。」石壁傳來清晰的器物翻整聲。

「您的意思是他確知聯絡處的事?」

「三週前貝魯特遇襲,是由杰阿─願他安息、稟知我這件意外,是的、他要我們不得妄動,然後呢,卻送死了。」長者音調轉得沉冷,「一開始頭緒太亂、要阿薩辛按兵不動根本枉然,沒有人出來領導只會釀成私暴,待我決定暫接鎮守貝魯特責任時,已經第三天。」

「所以那時是你下令追蹤塔歐。」阿泰爾總覺鄂比所述和巴索的解釋有出入。

「這是弟兄一致推敲的成果,一切你所見都是眾人結論,並非我的私斷。」

「但塔歐的死便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比方說巴索。」

整理雜聲結束,探出閣間的縱紋黑袍者手上抱著一件渾圓木琴。「巴索一如其名,勇敢的年輕人,不知兩位看法如何,是否覺得他有些冒失?」

實在無法否認,盤腿閱卷的馬利克甚至岔失笑意。鄂比捧琴下樓,續道「事發超過兩週以後,我們永遠不知外援何時會到,也許不再有希望。就在第十七天,曝露組織地點的主嫌回來了,我們會怎麼做呢?」

阿泰爾不太欣賞這種學者般的迂迴應答。「詢問他,再殺了他。但是、你們那天必有問出關鍵,我們正是為了那關鍵前來。」

「沒錯…關鍵,但是否確為關鍵,我希望是由你們決定。」踩梯的足停在樓前,灰髮男性憑梯交腿,將琴橫按股上,手執棉布便擦拭起來。「塔歐堅稱不知誰雇用了他,也『沒聽過什麼阿薩辛還有聯絡處』,他受雇的內容是自三週前開始『離開貝魯特兩週』,僅此而已。」

白袍青年難以置信,「這一點都不合理。」

毯上端居的青年闔書,「沒有人無故受託,塔歐被雇用這件事本身就有隱情。」

學者撫琴動作暫止,側目興味地打量馬利克,「確實,他可能受到威脅,任何人只要性命財產不保,就什麼都願意配合。」

阿泰爾駁道,「若想威脅一個人離城,何不直接取他性命。」

「塔歐自稱受雇於人,」如琴一般低吟的嗓音,「離開這個城市,十七天後再回來的理由…」

「沒有這種理由,」領導人慍道,「塔歐說的不盡確實,也許他根本就說謊。」

「從何處開始便是謊言?馬西亞夫的優秀新人啊,你們能看清多少?」

擱放書本的青年起身,「恕我直問。在質詢塔歐的時候,是他自行先表明受人所託?」

「弟兄質詢時,只問了他『你為什麼消失』,其餘皆從他所言,受人雇用消失雙週,實際上他第十七天才回來。」

白色刺客責辯,「他的行為不符被雇用的條件,他甚至沒有被雇用──他在事發之前、主動透露聯絡處位置給我們的敵人。」

「但是這販子始終不明說敵人為誰…」灰髮男性垂眉,端詳琴弦,「他自行離開,卻說那是受人雇用的原因…」

「他不想遭殺身之禍。」刺客思惟迅敏如電光石火,「把消息賣給我們的敵人之後,設定雙週為期限,他以為阿薩辛會在限期內被殲滅,於是事發第十七天他又回到貝魯特,卻沒想到被阿薩辛反擒。」

宣教長扶腰壓首深慮,搖頭道,「何必以雙週為期?我們的敵人可以約定『成功殲滅阿薩辛』以後,再讓塔歐回來。」

「那麼兩位認為,這第二論點也不合情理?塔歐是雇也不雇,是賊焉非賊。」

「…如果有人得知塔歐認識阿薩辛…這種說法呢。」馬利克皺眉,也陷入苦思。

!「你的意思是有人主動和塔歐收買阿薩辛的消息。」阿泰爾的視線總算停在同夥身上,「塔歐出賣我們、畏罪離城,十幾天後又打算回來攜走所有財產,遭到阿薩辛質問『你為什麼消失』當下為了保命,只好說他的逃亡是受雇於人,撇清任何有關聯絡處的事。」

「很有力的說法…但這之中是否尚忽略某一環?」長者指背托頤,笑容漸深。

「對方撒手不管塔歐的去留,說明塔歐『確實不知』是誰和他收買消息,出賣阿薩辛這件事本身讓他害怕,因此不敢聲張。」阿泰爾一如往常不藏私衷,見招拆招。

「…該有某種原因讓塔歐不得不出賣他所知。」黑袍青年支腰的指輪流彈點、蘊懷莫名躁意。

「我不認為這有必要,馬利克,非法收買消息的酬主幾乎不露臉,塔歐一時的利慾薰心足以害人害己。」

「何不循私向薩霍爾求援?這樣也毋須擔心被官府注意。」謹慎青年鎖眉垂目、更像在自問。

「薩霍爾沒有幫助他,讓塔歐自取滅亡,對一個出賣阿薩辛的奸賊,只要伸出援手就是惹禍上身。」

宣教長怏嘆,「我們三天前取走塔歐的命,並非因為查出敵人身份。」

刺客轉眸定向隨從,「弟兄取走塔歐的命,是因為他確為洩漏消息的內賊。」

「我相信,」空木輕觸,長者將銅橘色澤的琴輕倚樓腳,悠緩起身道「這便是你所謂的關鍵,阿泰爾。」

領導者昂立、熾瞳炯然,隨者卻抑首、獨自埋入長考。

雇也不雇,賊焉非賊…離開城市雙週,卻第十七天回來…是命理的巧合,還是協定的意外…​





​對貝魯特大部份的阿薩辛來說,阿泰爾試圖整理的真象太難辨──「艾里哈.薩霍爾沒有留下襲擊聯絡處的直接證據?」「有能力循私用兵在貝魯特只有幾個人你清不清楚?」「內賊塔歐是薩霍爾旗下古董商,這不就把一切說白了?」「這無理啊,除了他不會有別人…」「你知道薩汀懷疑他多久了嗎?」

更遑論馬利克鎮日耽思成習,認為真象尚未大白的觀點。

採信不了弟兄,便無從發號施令,新進領袖服人之理,既非線索亦非邏輯,必須是劃一不二的結論。世風如此,每件事必然與答案劃上等號,若眼所見劃不齊,則自行辨想補足,舉世多盲從迷信謬論悖誤,考驗所有魁首的智慧。阿泰爾方始明瞭鄂比所述「一切你所見都是眾人結論,並非我的私斷」近乎姑息的態度所為何來,聯絡處的暗號雖由他設計,卻是依眾人所冀定。

馬西亞夫首席刺客沒有退縮的時候,他只有一個選擇。「我要到艾里哈本人宅邸探細,用我所見的一切來證實。」

前方繃額辨字的宣教長抬頭,「進去不代表可以看見事實,三週以來弟兄的潛行成果也僅止於此。」

他們留在書房,鄂比回店頭執業抄寫書文,青年刺客圍書團坐專注策斷,昨夜的間隙似乎被丟到窗外。「有件事弟兄尚未實行。」書叢石林打造一室堂奧,只有閱卷與低磁淡短的交談。

「別和我說你想和艾里哈對質。」猜透之中藏不了興歎。

「我之前都這麼做,七名聖殿騎士用言語證明他們罪不可赦,這是最快的方法。」

「艾里哈不同,他不是阿穆林派給你的目標。」

「我不全然相信我的目標有罪,在殺死他們之前,我皆逐一確認…」白色青年輕吸一縷氣,準備嚴詞,「這和阿穆林指派毫無關係,艾里哈最後有罪與否,是靠我的雙眼來決定。」

黑色青年視線掃過前方雋銳,來嘍,阿泰爾式的領袖魅力。「大有黎民百姓給欺壓受罪,那七人是罪證確鑿,但是──艾里哈?你有抓到他任何不法?」

「重點不在觸法,在艾里哈與聖殿騎士關連的真偽,當初你對貝魯特事件的判斷不正指聖殿騎士所為?若他如你所言,我們就可以透過他得知被擒管區長的下落。」

沒想到對方還記得自己身為管區長的建言,游移的黃瞳停住,「怎麼讓他供口?和聖殿騎士有關、甚至他自己就是聖殿騎士?」

「…阿薩辛只用一種方法,我們沒有時間再繞道。」

不出意料,「如果他無從招供,你還得設法脫身。」馬利克怨自己為何如此了解阿泰爾的作風。

「弟兄所掌握艾里哈居第配置,足讓我不被任何人發現──馬利克,若非必要、我不取任何人性命,」首席刺客不忘加註、堵回前面一張不得濫殺無辜的嘴,「…我不會再犯一樣的錯。」

多麼勾魂攝魄啊。「妄言別說得太快。巴索昨日表現必會讓薩霍爾加強戒備…阿泰爾,有件事你應該知道,……」

沙啞辭吐欲言又止,白鷲止聲等待。

「艾里哈設於西北端最高的廂房。庭衛只能保持距離警戒,那附近男性止步…除了艾里哈還有他的私妾。」

「我知道那間閨房。你意指他鍾溺淫色,在西北廂進出頻繁,會是我侵入良機。」

「庭內廣傳他的私妾…可能參雜男性,但皆以女裝飾偽。」擅言宣教長倒突然佶屈起來。

羊絨頭巾裡的俊顏依舊凜然。卸戴青年岔氣、翻了翻白眼,扯一個自嗤,「巴索沒機會確認閨房人數,行險潛入恐怕有其難度…如果你願意易裝,事情會簡單很多。」言者指側抵住唇際玩味地磨蹭。

「不…馬利克,」聽者轉眼會意,「你的意思…我不茍同,何況,體格方面…玩童多是稚子或少年。」阿泰爾抑悶幾乎咬牙,期望用氣魄來證明這根本不可行。

「套件罩衫罷了,阿泰爾,」濃眉下斂眸逸趣盎然,「不會有人看出來,艾里哈雅好的是成年男性。」

有道是阿薩辛管區長耳聽八方,但怎能連這種事都知道?





執務刺客必攜翰羽,蘸飲敵血以歸捷;羽翮密實色霜白為佳,多取自於鳶禽。收執白羽昔為管區長之責,也由他們發放,血羽封藏奏函,挈繫馴鴿飛傳馬西亞夫,是此時最有效率的報信法。

貝魯特聯絡處失守,阿薩辛歷來傳俗無從承繼,只能口述咐告;批羽程序有其儀式化意涵,叮嚀刺客戒慎行事,也召醒殺手渴血的袖刃──對管區長來說,是盼白鷹得返的慕望,與置身歸巢焦熬的守候。

馬利克不喜撥羽出令,阿泰爾卻好憑羽赴命。

這一天傍夜,揮別日的月並不寂寞,火燈光爍飾去層雲唱進琴曲人謠,白色的鱗蛇無羽,纏蜷隙入華宇瓊樓。同一刻夕謝,獨影伴形的殘肢亦無羽,黑色的蛛紡滯沉,書牆裡結網盤伺,等一絲紋動,候一名歸心遠走的浪子。

古老的阿拉伯,天晝由主之使者*甸宰,卑謙的宿寐退讓給燭星脂螢,帶起人族角逐奪月,貝魯特前殖民區崢嶸眴煥,夜的勝炬點燃在薩霍爾豪苑。

昨日猝失兩名衛兵,拉長所有崗哨執勤時間,每對黑眸覽進一樣的黑、卻更深,每雙靴足制劃同幅的步履、卻更沉。

為什麼會這樣?二十一天!沒有阿薩辛領走屋主腦袋。二十一天!只提醒薩霍爾全面戒備遲鈍的境犯。不再是昏光,是炙燭篝燃累燦,藻織層廊中央烈照一襲紫衫,投射鮮影佚蕩彷彿夜漠裡的嗜屍蟄魔*。艾里哈的私人閨房,畫十川廊連通八間玉廂各自設妾,東南隅屬尼道爾一人專用,拱道無門僅以紅簾屏垂;無分日夜潛行於密牆的浪語、全都是男性淫哦。

噁心。

璧皙踝足穿越長廊,鐐鎖刮挲囹圄石地,幃幔映摹同性的肢影反讓人拘戒,那是他從未入眼過的婀娜,來自北方王室私養的舞伎。歷有王室高官癖愛龍陽,但閨藏多半是蒙稚少年,蓄養成年男子談何容易,每個人自主能力應已俱全;除非富商用計叵測,否則籠中鶯燕早該拔翼飛逃──更令尼道爾心凜的則是、萌熟妾眾有其生理需求,獨守空閣將比狼主惠顧更難防。然而…

一開始是七廂,到今天,剩三廂有人,餘下皆空房。

這些人被送到哪裡,紫衫阿薩辛只想到一個可能。



Angel of Baal 主之使者:音譯為Malakbel,前伊斯蘭時期(pre-Islamic,意指伊斯蘭興起之前)在Palmyra(古城市,今位於敘利亞境內)裡流傳的太陽神(sun deity)。
Ghoul 食屍鬼:阿拉伯傳說中的怪物,會變身鬣狗,性好食腐。



DAY 5,
FAKHOURY MANSION



赭髮青年原以為男人皆好陰柔,不但異論鐵證如山,還落得今日身體力行之境。覆蓋繃帶的指節藏進撚麻罩衫,女裝材質太嬌媚挼搓雙頰與指掌每一根毛細,輕責絲幔下一雙有力的長腿走得太鹵莽。「慢一點」「輕一點」「肩膀縮起來」「你乾脆蹻足踩蓮步吧」莫名紛呶鑽進雙耳,尖細如發嗔的波斯貓──他現在連耳殼都被黑色薄紡傲慢地挑逗,唯掀一雙銳眼觀望軒宇浮華。

根本是再差勁也不過的點子,為什麼要順從跟班的戲話?阿泰爾人生二十六載上一次「真他媽糟透」出現在所羅門聖殿遺跡裡、被羅伯特一雙大手扔出去四腳朝天的時候,因為他當時沒聽話,丟了刺客大師席位,差點要以命贖命;兩小時前升級宣教長的跟班再令,似乎不再有立場討價還價,只好揣合一套穆斯林女性用罩衫暗訪薩霍爾私閨,究竟真的有其必要?還是狠栽了惡弄?真他媽糟透。

假如艾里哈敢捏他的臀部,不管這變態是聖殿騎士與否,都不會再見到明天的太陽。

說到太陽。黑色青年──現在指的是阿泰爾──接連按暈三名衛兵,暫制屋外防線,輕鬆攀上豎立西北苑的尖塔,築式諷刺形似叫拜樓*,不位在望麥加*的東南方,孤立聳長目的說穿了是添加隱密、方便逞慾;但棚簷不以常見圓頂疊砌,而狀成切椒揚爪飛抓天塔,鋪綴金琉如花──這一幕讓刺客聯想法蘭西的金鳶尾、更念及該國正好位於貝魯特的西北方。

指傷不影響首席刺客手腳利落,與地火光百卉快速在視前擴展一片金海,人叢渺似螻蟻,居高風吼振醒鳶鷹翱翔的記憶,活絡每一束充氧的血脈;黑影竄進頂層,托足石樓迴廊錯設連綿,撲鼻嗆濃膩甜的果煙混合沉香、告知訪客抵達風榭。倘能捉問一兩名私妾關於富商的言舉、也許可行,躡足青年挽衫探手,粗突指骨推開旁廂垂簾,入眼是絳紅帳頂的金燄,穆斯林不描摹具體形象,然此閨中點妝不只有幾合羅紋──而是太陽,滿滿的炙臂炎浪,波繡在織理、在琉池、在穹頂。

看慣抽象飾紋的青年為幾近張狂的裝潢感到眩然,眼前如同供頌獄火天使的祭壇,如果艾里哈是聖殿騎士,那麼這些汙瀆基督的聖殿騎士又該崇拜什麼?

條頓騎士*長錫布蘭*曾言教阿泰爾心悸的話:人逝沒有來生,死後沒有天堂。

席窗臥陳精雕槽床,枕設寶函羽氅,玻璃籠含燭散發熒惑斑斕,一座熄燃焚陶與蜜果奶水打造繾綣溫柔鄉。終日愁勞暫休,哪個男人不愛抽暇流連閨閣?阿薩辛執務難免借道人宅,這早不是阿泰爾初訪禁春,他甚至曾擅闖王室私宮,見識過異國佳寵、舞鸞成群,也從那時結識年少的艾妲,在彼此都無邪無猜的年紀。

一年前,阿泰爾在泰爾海岸發誓他會找回被帶走的艾妲。青年不否認、進入薩霍爾私苑之前,竟抱著些微希望…聯繫她下落的希望。真蠢。艾里哈執戀的是男人,閨裡不藏女性,斷訊追鷹何來緣許?

獵眼環顧,盤裡葡萄新鮮透亮,此閣不似無人使用,中央四角帳樑自圍一床寐界,或許有人正隔帘甜睡;青年紓裕肩頸,甩手竅開左腕袖劍,準備襲上鳳榻,懷左肘繞過對方腦勺亮劍要脅,另一掌摀他聲息先道明來意:這一切不為劫色,先給我搞清楚……嘿,奇怪。

一動不動,死了沒?…溫的啊。頸脈呢?…正在搏。窒息嗎?…呼吸還在。

床主雙眼微掀,迷濛不望世間,不做任何反應,只有一息尚存。鬆落頭巾藏一張黑甜佼好的男子面容,豔紅綾錦綑一軀健實工緻的體廓,羅衫下媚態隱顯不像有襯衣。阿泰爾顰眉、汲引一段回憶,在亞克行刺醫者騎士領袖加尼耶*時,病榻上那些靈魂被挖空的行屍走肉,就像現在富商收購的嬪妾。

看是問不出個所以然。此時殷琢層帡垂縫吐露金石刮地聲,漸近又漸遠,黑色刺客側耳,循聲溯向川廊通明處窺伺。


​​
Minaret 叫拜樓:又稱光塔,是清真寺常有的建築,用以召喚信眾禮拜。
Mecca 麥加:現位在沙烏地阿拉伯境內,是伊斯蘭最神聖的城市。
Teutonic Knights 條頓騎士團:又名德意志騎士團,亦有參與過十字軍東征,成立於1190AD至今。
Master Sibrand 錫布蘭:條頓騎士團的第一位宗師,在遊戲中於1191年、於亞克被阿泰爾刺殺。
Garnier de Naplouse 加尼耶.德.納不勒斯:醫者騎士團第十任宗師,在遊戲中於1191年、於亞克遭阿泰爾刺殺。



澀扁男音說著法蘭克話,「其他人都在哪裡?你會把我帶到一樣的地方嗎?

帳幕投來另一個影子,解氅懸牆,一邊整頓肩衫,「你一定好奇過、其他『同伴』去了哪裡?是吧。沒什麼好擔心…」然後挑鬆頭巾,頸項微傾取下戴紗,「不會輪到你…他們不是你。你非常特別。」

不成溝通的異土語言再問,「他們也回家了嗎?我會和他們一起回家嗎?

繁複的寬衣程序未止,他繼續鬆束靴帶,「我的Malakbel,」也繼續他的獨語,「沒有別人可以做我的天使…」

「那些人看起來很奇怪,你對他們做了什麼?我也會這樣嗎?」縱然無解,奴隸的嗓音仍問得迫切。

「…他們沒有資格,即使用藥催化,那個模樣…」莊肅的男聲轉冷、抑洩氣音懆然,「…太虛假,太卑微。」

你聽不聽得懂我說話?為什麼要買我?」青年抽抖的腔音發顫。

支靴未解的男人赫立,轉步跨向奴隸,掌影接上跪座身形臉側,「不許哭。」站著的男人許腰,湊近另一雙眼,「這麼做會讓你喪失資格,欺瞞、悲傷、自殘、怨天尤人…可憫的人不能做我的天使。」

一陣乾燥的急喘,年輕的泣聲收止,依稀領悟自己說錯話。

「很好。就是這個樣子。知道為什麼我選上你嗎?」明白不會得到回應,他續道,「你的眼神…很孤獨。尼道爾,就如你的名字…『在痛苦中掙扎』,那股聖性的美,給了我解脫。」

………

「原諒我的傲慢…我必須這麼做,我必須不使用你們的語言…」接著一串細瑣低語,無法辨明。

也許因昨日變故,富商攜進一名掛劍揹弓的貼身侍衛守在帳房外,那名隨侍從聽聞奴隸男聲開始,就露出不自在的神情、愕視身後一對翦影,接著斜目覷向其他瓊閣、像在確認是否收容奴隸全數為男性。這個人不知其主隱癖,倒楣,領出尖塔後八成會遭私刑滅口。

密處私語未斷,但極細聲,似連衛兵也聽不清,室外男人頓失消遣,抬眼探了探廊底,確認無人窺視後,緩步移往其他閣間;穩踩地絨消弭觸地脆響,他接近一張四方簾床、略做遲疑,鬆了緊握劍柄的掌,掬起玻璃籠以昏光為輔,掀手翻幔準備揭露真相──莫料口鼻辟然覆上腥熱,脖子一涼,灑入絲床大片染液,究竟怎麼…

緊接著未知謎底便隨他的性命一併埋入黑暗。​





​「我生父不許…不許我說法蘭克話,我是如何地想說…想用他的母語來說…和他說…」雅重談吐淪為低鳴,囈語般含糊不清,「『我不是你的影子』,我願意追隨…一輩子…你就是我的光…但我…不是吶不是吶,不是影子啊。」躬身男人曲膝,將紫衫青年的右掌捧在手中,奴隸手腕繫銬、牽綴左掌覆上右掌,枕腿席陪床沿,蓄鬍的男人卻跪坐在地。

「『艾里哈』…指的是月光之城,這有多諷刺?我生而為何?需要活在他的光芒下?不,我是守候這一切,在背後,沒有人知道。」男人右手探上奴隸精長的手臂,順開紫篷,收掌滑過細毛,端倪斑白疤痕若隱若現,「然而總有易夕之時…他走了,在我十三歲。那場夢沒有結束,追曉的夢,所有還在的人,都要我繼續做這個夢…賜我別號*『薩霍爾』,意謂著高貴的人,要我終生…以他為傲。」

唉!我能有多愛你!在我掘起那刻,你消失不見,在我散發光芒之前,就取走我的天空。」陌生咬音如流、唱出法蘭克鄉言彷彿戲詞悲淒,僅剩單衣的男人除了黑眸與短鬚、不再屬於阿拉伯色彩,不再是威伏貝魯特的艾里哈.薩霍爾;戲劇主角壓首貼近皙表,側頤迎上淬厲過的肌膚,「我原以為再也追不上,星要怎麼遮月,月又怎麼勾得著曦晨?恍如今日憑依縱逝的昨日,去追逐永遠的明日。」

「但是白晝…有祂的神使,先知為人們解惑通往天國,那麼日光神使將接引黑夜…」男人仿行君臣之禮,親吻青年筋脈交縱的掌背,抑眉閉目感受頰前黑睫顫抖,自浸在誠懼的情緒裡。「…我何不成為朝陽,照耀自己的前途?不…不是這樣,我是月,我願做月!但是如日一樣的月…沒有神使,我將盲目追隨,黑夜裡縱有月白,大地卻從未明瞭。」脆弱的演員反反覆覆、論了又反反了又論,人生如戲無從叛逆,從誕生登台一刻命定他的挨從。

「我從來就不真實!我迷惑!虛幻!我掌括所有無足輕重,卻沒人能看清這面冰鏡,那層玻璃之下鍍的鐵,映射從不屬於自己的光。」話語如潮牽越顯激昂,戲卒黑顱壓得越低,頸項牙鍊垂地,換手托抱覆紗的裸膝一路下撫及踝鎖,紫衫內緻彈的腿束抽搐、緊迫地弓起腳板,觸及男人鼻吻,感受到溫涼迫促的喘息。

「……!」灰眸奴隸窘蹙,富商卑屈失常令他反應不及。

「八天前我遇見你,一眼即瞭,你的國籍、你的神秘、你的高傲、你像火一般的容貌…你是天使…!我的天使。」男人鍊中懸著一把銀鑰,他端起,旋解奴隸的栓鐐。「接引我。」男人湊唇、甚至吻了青年的趾。

紫影悚然,澀唇吐不出話,足邊那只綠白瑪瑙鑽挲擾得他心神不寧,也許接下來他會被剝奪…艾里哈承諾以外的事物……思及此的鶯鵲彈起,僵立在原處,鐵鐐緩鬆貼地,銀瞳圓睜下方瞑首薄微的男人,奴主立場倒換;如此破綻簡直可笑,身為阿薩辛他隨時都能殺死艾里哈,這可悲的受虐狂。

沒有人會接引你,布里斯巴爾。」峻冰男聲冷不防打散了緋色的魅惑。

紫影率先瞠目瞵向垂簾,反射性退後一步。伏地男人雙掌撐地緊握,揉皺的繡蕨像要被熔解,詭恨地壓腹哮喘、再吸氣,切齒出神經質的低咆,「加狄葉──我從未允許你接近這裡──

──我們已經失去七名成員…。

單衣男人緩悠起身,重新抬起斂容與剛才的自賤判若兩人。「……你想和我談什麼?你對我的士尉做了什麼?

不用擔心,只是『稍微』讓他們休息…我們需要貝魯特,聯絡大馬士革。

黑髮男人披上織絨背心,「貝魯特歸我管。加狄葉──你最好在行動前出示聲明。」他的法蘭克語流暢無礙。

你的模樣令我擔憂……換做別人來看,也會和我一樣質疑──你是否有資格接管貝魯特。

男人掀轉紅氅披身同時熟練地鑽手探袖,恢復貝魯特首富姿態,「這不是別人的使命,是我的,別忘了我族人對你們做過多少貢獻。」寬鬆沉墜的袖襬貼近羅幔,齊整勾眉繃緊,閨廊炬光透來人影不像他所言的加狄葉──眼前自頂向下劃來一道黑影,嗅到逼迫熟悉的玫瑰香,還有貼頰冰冷的銬鎖──「嗚哼!?」「就是現在!阿泰爾──他識破你了,殺了這個聖殿騎士!」撕扯耳鼓的正是尼道爾粗唳。

他的天使會說阿拉伯語。他的天使是聖殿騎士的死敵。他的天使竟然是阿薩辛。



Laqab 別號:阿拉伯命名中,描述個人外表或品行上的特徵的詞節。



紅袖露出金芒揮向箝制口吻的雙手,垂簾裡燃燒的金綢太陽從中剖開、暴露黑色死神勾魂厲魄,骷髏般的爪掩埋紅影執刃的腕,下一刻結藻玉磚上淋灑血跡斑斑,「──嗚嗚嗚──」痛吟未絕,兩雙裸足一雙靴間遍開瑰華,凋落簇簇慘瓣。

「放開,我有話要問他。」刺客袖劍斜鑽富商右掌根,右手反握短刀埋進紅氅胸膛,沿骨肋橫刲一道渠口,由心臟浦送源源不絕的殷流。啪!富商傷手鬆指、金雕匕首觸地濺飲主人血漿。

紫色阿薩辛收手。灰色視線停在阿泰爾肩上,尚在思考為何他以秘黑女衫的穿戴現身。背失支托的紅衣男人踉蹌,左手掐緊刺客罩手黑衫兀自發抖,並非害怕、卻是驚怒悲憤的激顫;血唇甫開,傷肺灌入氣道鮮沫漫溢、支字難言提出恐怕是他今生最後的要求,「……給我……看是誰取走我的命…」

刺客熟練的左指輕觸,收回袖劍彈簧,切入肉掌的短刃霸道迅速歸位,「咕唔─」富商吃痛一震,在踏穩前髭頷被粗實單手抓住,肋間創痛受力被往後猛推,脊背撞上四方床帳的雕樑;與臂同長的彎刀把心肺吃得更深,受迫者費力抬起左手掀去眼前黑罩,露出一張陌生削容和素領,這人就是傳說的白色魔鬼……連刺七名聖殿騎士的阿薩辛…

「被你帶走的阿薩辛在哪裡。」奪命的聲音卻像個普通人,深邃平穩,似乎可以把所有心事傾瀉於他。

魔鬼就是這樣吧,吸走我的靈魂,然後拋棄我的心。「…我不會再和你說任何事…」

「你率兵襲擊我們在貝魯特的聯絡處。你抓到尼道爾又心生淫念,接著逼他為奴。」質問無效就改用指控。

………「…這不是我的劇本…」髭上畫出一抹紅色下弦月,「阿泰爾…到頭來…你也只是盲目的觀眾…」

「渥特二世是你的生父,布里斯巴爾是你真正的姓,你從出生就加入聖殿騎士,偽裝了幾十年的撒拉森,你被自己的謊言逼向絕路──我指控你的都是事實。」甫才竊聽讓刺客即刻斷定艾里哈的罪,他死有餘辜。

「不是我的…謊言…是…他的謊言…」黑眸聚焦渙散,準備渡向冥流。

阿泰爾早已習慣審訊瀕死敵人,這些傢伙都只想講自己的,但在氣絕前能挖多少是多少,「艾里哈只是你的假名,加狄葉知道你的本名,告訴我他是誰。」

「他的謊言…就是我的世界…我的…真實…」難嚥不歸的腥沫不斷湧出口鼻,黑髮男人身上已無一處能再添滿紅色。

「你的本名──稱職的演員也該和觀眾報上本名,否則只會被遺忘。」

濃眸異放神采,嘶濁的音調變得高亮,「在我掘起那刻,你消失不見。在我散發光芒之前,就取走我的天空。在我離開的時候…」男音重現雅潤,像是心肺停止轉送逆流,所有殘存機能都在幫戲子高唱他謝幕的獨白。

該死。黑衫青年拔走剖胸銀刃,使勁甩落血膩殘汙和徒勞的怒氣,這是迴光返照,他撐不久了。

讓我知道,」床邊另一個年輕的聲音,「我應該把你領到何方。」他使用布里斯巴爾一族的母語示敬。

高唱倏止,原本看不進世界的眼再度覽進紫鵲,「Malakbel……我不信你,其實我一直不信。」丹色月彎淒辛,仍僵持雍容的弧度。

尼道爾席進阿泰爾和艾里哈之間,「你寧可以為你信,為何又在這時候選擇拋棄。

人是悲哀的,在迎接生死時才想到信仰,我卻不是──我清醒,再也不能如此清醒,我害怕我的良知。

黑色青年插話,「你們聖殿騎士拋棄一切,又害怕一無所有,於是圖謀假造新的世界,讓所有人失去思考的能力。

加增知識的,就加增憂傷*…」彌留視線沒有捕捉到死亡天使的方向,渾曈中只有迷離,「我們是要讓世界不再愁苦,你們阿薩辛卻逆道而行。

……首席刺客噤默,咀嚼富商的話──和之前七個聖殿騎士一樣的初願。他殺的所有目標,都以為自己在拯救人。

傍樑紅影漸冷的身軀緩鞠,右手揖胸,閉目莞爾,深躬行禮。

然後步下他人生的舞台。

…在我離開的時候…

才發現我們如影隨形。



He that increaseth knowledge increaseth sorrow.加增知識的,就加增憂傷:典出傳道書(Ecclesiastes,舊約聖經詩歌智慧書的第四卷)中1:18節,據判由所羅門王所著。



閨房裡陳列死體,披氅與地毯盛放一座瑰廳,沁盈瓜果與血肉不安份的豐饒,燭籠曳出一雙魅影幽邃,鄙夷邪靈祭壇的哀豔乖張。「我沒想到你會認出我。」黑影出聲,冰冷辭吐裡卻釋融一絲忿怨。

紫影蹲伏、從落地牙鍊找到銀鑰,解開手銬,「我輔導許多弟兄修習法蘭克語,阿泰爾,你的學習速度是我見過非常快的。」另一個聲音靈快、尚餘留未熟的單薄。

非常快,但不是最快──阿泰爾知道同期的馬利克才算得上佼佼者,前者童年在馬西亞夫度過,不若後者在聖城出生、接觸過複雜的言語環境;來自貝魯特的尼道爾與已逝的杰阿,幼年則處在法蘭西與義商橫行時期──而他們是被殖民的一方。年代動盪,每個人都沒有完美的過去。「尼道爾。我不該這時候問…但是時間緊迫。」

年輕阿薩辛插話,「稍等,你有帶信羽來嗎?」竟似毫不在乎他們輩份之隔,尼道爾年僅二十二,卻已是組織知名的高階刺客──若非阿泰爾雙月間完成連三城重點刺殺任務、他被貶斥的位階在尼道爾眼前將無足輕重。

但這並不是青年抑悶的原因。「……沒有聯絡處,我也並非為了暗殺前來,直到剛才我甚至還不能確定艾里哈是否為敵人。」意指若懷信羽前來,咬定艾里哈實為聖殿騎士的罪行,就等於未風先雨、豈不顯得我慮事不周。

「這樣嘛,」紫衫輕擺、劃過床樑,從席旁斗櫃取出飾帽,拔取異疆運來的珍禽尾羽、青色纖絨駁雜著灰黑,「…用這個代替怎麼樣?」纁色雙指挑翎,不莊重地在搭救者眼前晃了兩下。

如果換作馬利克,他們壓根不會理睬這些冗節。「…我們甚至沒有信鴿,消息只能派人回馬西亞夫親口稟報,尼道爾,…」

腳步一刻未停的青年攬裙,半跪在屋主伏臥屍首旁、托起浸染沉重的外衣,左手執羽掃過對方被袖劍剖裂的腕傷,再若無其事走到刺客身前,「你還是帶著它。難說不會用到。」尼道爾明亮的輪廓總帶著笑意,誠懇的表情教人無法設防。「…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現在問個清楚。」

黑色刺客接過血羽,收進罩衫,他明白眼前阿薩辛的用意。「你想告訴我現在還不是問的時候,我們應該先設法脫身。」

「不愧是死亡天使,阿泰爾,這個任務現在是你的──由你掌權,我不該逾越。」機敏得體不流於刻板,是年輕高階刺客一貫作風。

某個宣教長倒是樂於成天干涉執權者的判斷,阿泰爾為自己逐漸習慣這點感到驚訝。「我們應該優先考慮合作,沒有誰先誰後的問題。對於離開此地,你有什麼建議就直接提出來。」不愉快的記憶閃過腦海、青年曾在所羅門聖殿裡仗階欺人,結果搞得一塌糊塗,那場慘痛教訓之後──付出最大代價的卻不是他。

「…你變得不一樣了,真羨慕你。」前方投來幾乎等高的灰色凝視、寫滿美意,「…嗯…我不是指你的打扮很新鮮…」下一刻卻突然不規矩地掃視救兵黑衫。

你也不遑多讓。「這不是我的主意。阿穆林不只派我過來…喂,沒時間給我們浪費。」掌務者無奈尼道爾行事跳脫的個性,「被我制暈的防線只要醒來,很快就會有人試圖進塔通報艾里哈。他的隨侍死在隔廂,我偽裝成他,你維持女裝跟著我離開。」議者不諱直言「女裝」兩字,不知是存心或無意。

「不,女奴不能自行離開宅邸……我們沒時間再搶一套兵裝──而且,我裡面沒穿,」沒想到紫奴更坦蕩,掀開罩袖露臂及肩,只有一片淺麥的膚色。「出塔是沒問題,但接下來只能靠潛行。我希望弟兄有告知你莊園配置……幾天下來我都關在這裡,無從提供更多建議。」

「也就是只能見機行事。」阿泰爾懷念這般主導任務無掛礙,憑反應做決斷。

執務刺客潛入隔廂,紫衫阿薩辛暫守石廊,各自背對同一面蕨簾。「你覺得…」較薄的男音壓聲,「若由我偽裝侍尉,而你維持奴裝離開……這個點子不好?」比起需要卸下黑袍與刺客裝備、再套上衛兵甲束,尼道爾所言版本才是最省時的易裝流程。

隔簾悉簌聲繼續,尼道爾依稀聽見使盡全力的扯帶繫釦磨擦,像是遇上再遲疑半刻都不可得的浩劫一般。好吧,他聽到了。一開始就沒抱著被採用的希望。

此時換作是馬利克,對他自己的建議必定會堅持到底吧。













2010.9.16/
這次的荒唐推理劇有種在歡迎收看黃金九點檔之類的而且還是警探系列
這個年代甘金A有人能從屍體判斷死亡天數?到底有沒有人考究過?
我曾經想追追看但如此一來螢幕上將要充滿許多殘酷非常的視窗(揉臉)
我知道中世紀的阿拉伯思想很博大先進比起來歐洲根本是蠻荒之地難怪要發動東征這群野蠻人(ry
也就是這遊戲挑12世紀的西亞還蠻聰明的,接下來文藝復興義大利都在世界文明發展史占有重要角色
因為東征西傳不少文化資產奠定歐洲文藝復興基石一點都不為過,阿拉伯人好賽到現在都還在被基督世界汙名化
那中國呢中國?對一個加拿大公司來說中國文化的感覺大概就像「那傢伙隔壁校的成績再好都干我屁事」
萬萬沒想到寫一篇無聊自愉的同人文拓展了我微薄的史觀,實在是對不起高中歷史老師三年來我就只有高三歷史被當重考還沒過(哇靠)如果AC早點出就不是這樣了(亡羊補牢心態)

遊戲最初約櫃上那口聖盃到底要怎麼拿實在超現實,如果沒有因為A呆太重讓土石鬆動把聖盃搖下來的話
那個高度可能就是M兇和聖殿騎士合作無間疊疊樂一起取下來的吧(手是被砍假的嗎)

再說M兄如何單手攀牆我是有做一點功課,單手跑酷(parkour)是確實可以辦到的對跑酷家也是炫技的一種方式
單手攀岩的話哈哈那個叫特技但這群阿薩辛本來就都忍者來著(你把忍者當成什麼)
而實際上我絕對不建議炫技家這麼做,因為你會看到不少玩跑酷玩攀岩的過了幾年少手少腿或是就you know
單手游泳也可以辦到喔所以A呆要是泡水M兇還是有辦法的只是可能永遠游不回岸上(夠囉)

​2010.9.22/
非常應景的更新,真是天外飛來巧合
我有幫月亮兄設定本名但礙於他的個性所以人都恩召了名字還是用不到(抹臉)
欣賞第三章前六段請配合以下歌曲服用[歌A]
嫌太老氣(先聲明我很喜歡歌A不要誤會)可以換這個[歌B]
(妳是認真的嗎)
因為避免文思中斷其實我寫文不聽歌常常弄得昏昏欲睡噢此時突然覺得畫畫真幸福
(此話一講就有一堆人恨不得我快點回去掌本業)
只有回來抓錯或改大綱或抓資料的時候才敢開歌單,現在想想這段肉麻的A呆華麗大冒險大概和MUSE很配吧
(其實真的要聽還是會選Goth或地中海音樂)

A太女裝不曉得算不算雷
仔細看呀穆斯林女罩衫款式雖多得要命但大同小異啦除了眼睛你什麼都看不到
為何遊戲裡駐城的阿薩辛SPY也要蒙面蒙得只剩一雙眼,這不是女性綁法嗎,因為他是SPY嗎
還是遊戲的阿薩辛是阿日混和體(阿拉伯+日本)?忍者的話就可以這樣矇了(妳真的是認真的嗎)
常言道罩衫蔽體是為了隔絕男性色目,其實A太不這樣罩大概有很多玩家想捏他一把
M兇不出場A太就會開始拈花惹草好像已經變成某種定律,沒辦法他長得太帥腿太長(幹)
越想兩個人獨自放閃就越有別人來湊一腳,美夢容易醒這才叫人生呀啊噗喔(M兇鐵拳)